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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的老牌大学生,穿着圆口千层底老布鞋,外套终年搭在手臂上,眼睛常常是半闭着的,偶一睁开,眼中精光四射;他善弈棋,常在街头与摆残局之人捉对厮杀,腰身下弓如虾米,眉心紧蹙似中国结
她和他是大学同班同学。她的老家在草原上,在草原深处的某一座帐篷中,或者在这座帐篷背后茂密森林的板屋中。他们的爱情是一种古典的对视:那个秋日的傍晚,他看着她,目光深邃而神秘。她惊慌地低下头去——这就是他们爱情的全部,有着“我醉欲眠君且去,有情明朝抱琴来”式的遥远期待和热切想望。六十年代空气没有隔绝他们力透纸背的目光,一种近乎古希腊平民式的诗性生活情节晕染了他和她的古典对视。
他和她的爱情,就在这样的目光中埋伏了四年。然后,却因为命运的安排天各了一方。
三年后,他有一种和她相忘于江湖的惆怅,于是他去看望她,他们依然古典地对视了一个下午,彼此的内心幸福极了。一个为伊跋涉千里的男子与一个为君一诺千金的女子,他们的互相期待该多么具有化蝶般的诗意氛围啊。从她那里回来后他们各自成家。
他给我反复讲这个爱情故事,逮住机会就讲,讲得眉飞色舞。但是这个故事在我看来实在没有任何味道。我耐着性子听,这是一个存在于耳朵中的爱情,是六十年代关于爱情的乌托邦,于是,左耳进,右耳出。他反复讲了很长时间,我无意间发现这个耳朵中的爱情有了小说般的结局:她结婚后得了绝症,捎话让他去看她一眼。物是人非,他不想去。她的丈夫居然给他写信,恳求他满足他妻子的*后一个愿望。他犹豫再犹豫,硬着头皮去了,两个男人见面,她的丈夫眼中显出感激的神色。于是她认真地看了他小半天。她在他返回后不久就去世了。她的丈夫哭得不省人事。
他在说到这个地方时一声长叹,叹得我的心都苍老了一半。我没料到这个存在于耳朵中的乏味的爱情竟埋伏着这样让人不忍的结局,只好跟着长叹一声。
《诗经》有言:“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我想,在她的眼中,他是不是那个住在西戎板屋中而让乱了心曲的她想念至终的那个君子呢?至少我懂得,许多年来,他的心都在西南方向的迭部县——那个她生活的地方。
他说,迭部,藏语是大拇指的意思,地处白龙江上游,有天险腊子口、无名的美女和遍地的野菜。它的西南,就是若尔盖草原,那里经幡幢幢,梵音喃喃,大地上飘着云朵般的羊群,响彻着古老的牧歌。